第十六章 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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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獨處
熱鬧喧嘩的人群中待久了，便開始沒來由地想自己獨處。
待在英國的這六個月裏，她去了很多地方，也想了很多。小時候經常去吃的一家店搬離了原來的街角位置，他家的通心粉，裹滿橘紅色的醬料。
味道什麽樣她已經不記得，只是記得窗外開放在春天微風中的Bluebells，夏末冰櫃中好大一桶的香草味Kelly's，秋日下午茶中梨香味濃郁的洋梨慕斯，以及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附上薄薄的一層冰霜的冬季。
某處地下圖書館，午後橙色的暖光給每個人都渡上一層恬靜安和，每把椅子的四條腿都貼上了一小塊橡膠。
四周淡淡的書香，由指尖穿過發絲回到身邊。檀溱擡起手向一個還能想起名字的中學校友晃晃靈活的手指，誰也不願打擾任何一個閱讀的心靈。
辛勤工作許多年的大本鐘繼續盡職告訴人們時間，送完肉貨的屠夫們陸陸續續回家，朝著和太陽相反的方向，身邊或車後跟著一只、幾只牧羊犬。深林中的某處小屋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山谷中受驚的小鹿一動不動分辨來人，然後親昵的湊上去蹭蹭人帶著胡茬的臉。山另一面的登山者遠處前來，登山杖鑿出一個個硬幣大小濕潤的土坑。
夜幕下的風像酒鬼灌酒一樣使勁往人們的短衫袖口裏鉆，胳膊處鼓起氣球，球面上還有幾光年外落下的星光。
紅色長發下是與其相稱的一個玫瑰金花瓣吊墜，是，再次偶遇如此氣質的女人，檀溱很難不多看幾眼。
她好像在陪著自己的女朋友賣街邊小吃，也就是和她差不多年齡的人都認為會“致癌”的油炸食品。女孩身高一米六左右，差不多比沈鴆小上幾歲。紮起的馬尾洋溢著不同於女人成熟穩重的青春活力，伸頭向前挑選，指指其中一種特色果茶：“喝這個怎麽樣？”
女人寵溺笑看著她揚起的眼角：“好。我還是老樣子。”沒有椅子，女孩拿好一杯果茶和一杯咖啡，沒有著急去喝，牽出女人揣在口袋裏的手：“無糖加冰，這星期只許喝一次哦。”
看著那副自己在這個時候從未見過的天真嚴肅模樣，她伸手撩開一旁散下的紅發，在女孩頭上親親親了一下。
“你！你又耍流氓...”
“我可沒有。我這叫秀恩愛。”
“我...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自然形成。”
女孩臉紅了一下，把已經插好吸管的咖啡和自己，一起塞到她懷裏。
“我們等會還要去逛逛嗎？”女孩問。
“不加遷就而互相了解很深的戀愛。”檀溱側目，說不清是羨慕還是不甘的情緒湧上，她突然想起一句柏拉圖的情詩：
“我把蘋果丟給你，
你如果對我真心，
就接受蘋果，
交出你的處女的愛情。”
檀溱始終認為愛情應該是平等的。
不是失禮的想入非非，也不是失格的苦苦哀求，而是平等的、自由的、相互的。
限制愛情的從來不是那些非個人意志所能控制的東西，而是兩個人，兩顆心之間的感覺、奔赴。
她不習慣別人為她做出犧牲，也不會總是犧牲自己。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活的很開很明白，但每每想到這些，又開始不自覺的自我懷疑，是不是這麽久的感情，也該輕易忘掉。
她們的愛跨越了性別、年齡、國界，如兩股冬天的寒風，越過重重山崗，最終匯聚在一處，變成了春日裏最溫柔的存在。
“是我最期待的。”檀溱聲音很低，輕易被風帶走。
時針又轉過一周，女人循著鐘聲轉移視線，看到帶著傷感氣息的檀溱。
“乖，你想去嗎？”
女孩很認真的想想，之後毫無顧忌的說出答案：“嗯，想去。”
“好，不過我們可能需要等一會兒再走。”女孩在這時也看向檀溱，覺得她身邊...
少了一個像自己對紅發姐姐來說的人。
肩膀被輕輕拍了拍，女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紅發的姐姐則在她身後，手裏握著兩杯掛著水珠的飲品。
“Hello.Have+we+met+before%3F”女孩還有兩個可愛的梨渦，像開在河邊的矢車菊一樣的笑容。
“Maybe.”檀溱也回了她一個笑容。
廣場中央的噴泉噴出白色潔凈的水柱，兩排噴水孔分別朝著兩側的方向，形成了一個透明無色的拱門。樹上各色的發光管的燈光被賦予了曲度和線條獨特的美感。
“If+you+don't+mind%2CI+want+to+hear+your+story.”
檀溱沒有刻意掩飾什麽，隱去隨笙的名字，將一個故事告訴了女孩。陌生人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以後不會再遇見，卻能讓你最快釋懷。
女孩似乎察覺或是捕捉到了她神情中一絲不同尋常，用中文問道：“我猜，姐姐的另一個姐姐，一定是一個美麗優雅而又親切的東方女人。”
檀溱眨眨眼好奇地看她：“沒錯，她很善良。”
善良是她能用中文給予一個人最高的評價。
“或許...我想冒昧請問，美麗的小姐，”她淡定的神色像是在情場上浪跡多年卻滴酒不沾的情感導師。
“你真得是在為她而憂心嗎？”
檀溱覺得這個女孩，提出的問題，很透徹。
我真得...是在為她而憂心嗎。
微信消息提示音響了。
圓圓的苑苑：你明天中午九點的飛機，今晚早點休息
圓圓的苑苑：如果你現在在外面，就早點回去吧
緊接著是一個表情包，左上角是幾顆閃閃發光的星星，正伴著圓圓的月亮睡覺。
下面有一行湖藍色的英文晚安，句末墜著她的名字，不是檀溱，而是另一個，她一直以為莊子苑不知道的Aster。
“可能...並不是。”
站著聽兩人講話的女人將外衣脫下披到女孩身上，看了一眼盯著消息不知怎麽回覆的檀溱，語氣不冷不熱：“過去因為她很美，但人總歸是不能活在過去。所以也請你不要活在有她的影子裏。”
世界上的不公不會消失，人是可以釋懷，時間是可以淡化一切，但暫時的遺忘不代表不會一起。
她相信日後，她絕不會再上門打擾她的過去。
親自落鎖，可是鑰匙該交給誰呢？
她不知道。
她莞爾一笑：“謝謝今天的傾聽。如果我上學時多讀點書，或許就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吧。”
她回到酒店，猶豫了一步，轉向了旁邊一家酒吧，只點了一杯剛上大學的小孩都能喝上兩三瓶的奶啤。拿起手機，不知道該打給誰。
最終那杯就酒還是沒有喝完，可是她卻已經醉了，徹徹底底地醉在回憶裏。
第二天早上七點，剛剛晨跑完回來的檀溱就接到了莊子苑的電話。
“親愛的鄰居，你好啊。”
“嗯，準備去做飯。”
莊子苑可以聽出來她的聲音較出國之前冷下來幾分，肯定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需要我去機場接你嗎？或者你已經有人接了。”
“還沒有。”
莊子苑立刻從傲嬌的大貓變成溫柔的小狐貍：“那我去接你吧。”
“嗯。”本想拒絕的，卻因為看到眼前和綠蘿一樣顏色的餐桌布，沒有很明確。
飛機落地，檀溱長得高，即便拎著行李，稍微擡頭便看見莊子苑站在不遠處，向出口張望，看到之後高興地沖她招手。
“怎麽樣？這幾月在英國玩得有沒有開心點？”
張真也等在機場外邊。“介紹一下，你們可能早就認識哈。這位就是上次幫我解決掉一個小麻煩的張律師。”
檀溱去英國之後莊子苑又給張真打過一次電話，打算再約他出來一次。她很體諒現在檀溱的感受，同時又想最大限度幫到她。
張真告訴她他上次口中的Aster就是檀溱，也多少提及了一些他們是怎麽認識，怎麽成為朋友。
“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感情，我對她，可能只有陪伴。她和隨笙認識了五年，在一起了三年，她才是真正給她感情和精神寄托的人。”
莊子苑雖然沒有聽到她本人不管是在什麽場合下都未曾親自提起過關於感情的話題，但越是如此成熟之後，沈澱的思念和失眠的夜晚就越多。
她當時喝得是一杯馬提尼，典雅的味道在舌尖回環，酒香縈繞心頭，久久未散。
從那之後張真也把當成了一個能理解自己的朋友，盡管他們並沒有太多交集甚至沒有共同愛好。
“可能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緣分’。”他紳士地為兩位小姐打開車門：“那麽我的朋友，上車吧。”
“愛情只有愛情，可以使人敢於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這一點，不但男人能做到，而且女人也能做到。”
莊子苑覺得好像在哪本書上見過這句詩，便小聲讀了出來。
這本書檀溱剛剛看過，是在柏拉圖《歌》的下一頁。
“Every+man+is+a+poet+when+he+is+in+love.”檀溱沒有湊上去看她的手機，而是望著遠處緩緩升起的太陽，深情至極，且帶著一絲憂郁。
***
此時趕往由檀溱上飛機的機場趕往倫敦的飛機上，紅發女子拿出自己和女孩的登機牌。
“寶貝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我想好了。我想去面對。”
女人不再多說什麽，牽住她的手，默默給對方力量。
“你要記住，不管怎麽樣，我都在。”她很少用這種命令下屬的口吻和她說話。
女孩彎彎嘴角，拿過一杯空姐遞來的橙汁。
“要試著來點嗎？有我在。”任何果汁都總是會讓她的愛人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先喝下一口，以防量過量會加劇愛人的恐懼，淡粉色的嘴唇沾上果粒，女人好像突然能明白為什麽很多沒有勇氣發表演說的人在看到她自信地匯報總結時也敢大大方方站上前，挑戰自己。
一個好的演說家不一定會成為領導者，但一個好的領導者絕對是一個成功的演說家。
咽下第一口時仿佛在吞刀片，細細長長的刀刃劃過她身體的每個地方，刀刀不致命，刀刀絕望。
罪人償命，但留下的傷痕難以磨滅。她努力抗爭，試著和過去的記憶和解。
她暈了過去。
一直緊張等在嘴邊的衛生紙沒有沾上一滴。
【作者有話說：打完臺球胳膊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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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遷就而互相了解很深的戀愛。”檀溱側目，說不清是羨慕還是不甘的情緒湧上，她突然想起一句柏拉圖的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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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活的很開很明白，但每每想到這些，又開始不自覺的自我懷疑，是不是這麽久的感情，也該輕易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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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最期待的。”檀溱聲音很低，輕易被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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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被輕輕拍了拍，女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紅發的姐姐則在她身後，手裏握著兩杯掛著水珠的飲品。
“Hello.Have+we+met+before%3F”女孩還有兩個可愛的梨渦，像開在河邊的矢車菊一樣的笑容。
“Maybe.”檀溱也回了她一個笑容。
廣場中央的噴泉噴出白色潔凈的水柱，兩排噴水孔分別朝著兩側的方向，形成了一個透明無色的拱門。樹上各色的發光管的燈光被賦予了曲度和線條獨特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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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不公不會消失，人是可以釋懷，時間是可以淡化一切，但暫時的遺忘不代表不會一起。
她相信日後，她絕不會再上門打擾她的過去。
親自落鎖，可是鑰匙該交給誰呢？
她不知道。
她莞爾一笑：“謝謝今天的傾聽。如果我上學時多讀點書，或許就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吧。”
她回到酒店，猶豫了一步，轉向了旁邊一家酒吧，只點了一杯剛上大學的小孩都能喝上兩三瓶的奶啤。拿起手機，不知道該打給誰。
最終那杯就酒還是沒有喝完，可是她卻已經醉了，徹徹底底地醉在回憶裏。
第二天早上七點，剛剛晨跑完回來的檀溱就接到了莊子苑的電話。
“親愛的鄰居，你好啊。”
“嗯，準備去做飯。”
莊子苑可以聽出來她的聲音較出國之前冷下來幾分，肯定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需要我去機場接你嗎？或者你已經有人接了。”
“還沒有。”
莊子苑立刻從傲嬌的大貓變成溫柔的小狐貍：“那我去接你吧。”
“嗯。”本想拒絕的，卻因為看到眼前和綠蘿一樣顏色的餐桌布，沒有很明確。
飛機落地，檀溱長得高，即便拎著行李，稍微擡頭便看見莊子苑站在不遠處，向出口張望，看到之後高興地沖她招手。
“怎麽樣？這幾月在英國玩得有沒有開心點？”
張真也等在機場外邊。“介紹一下，你們可能早就認識哈。這位就是上次幫我解決掉一個小麻煩的張律師。”
檀溱去英國之後莊子苑又給張真打過一次電話，打算再約他出來一次。她很體諒現在檀溱的感受，同時又想最大限度幫到她。
張真告訴她他上次口中的Aster就是檀溱，也多少提及了一些他們是怎麽認識，怎麽成為朋友。
“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感情，我對她，可能只有陪伴。她和隨笙認識了五年，在一起了三年，她才是真正給她感情和精神寄托的人。”
莊子苑雖然沒有聽到她本人不管是在什麽場合下都未曾親自提起過關於感情的話題，但越是如此成熟之後，沈澱的思念和失眠的夜晚就越多。
她當時喝得是一杯馬提尼，典雅的味道在舌尖回環，酒香縈繞心頭，久久未散。
從那之後張真也把當成了一個能理解自己的朋友，盡管他們並沒有太多交集甚至沒有共同愛好。
“可能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緣分’。”他紳士地為兩位小姐打開車門：“那麽我的朋友，上車吧。”
“愛情只有愛情，可以使人敢於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這一點，不但男人能做到，而且女人也能做到。”
莊子苑覺得好像在哪本書上見過這句詩，便小聲讀了出來。
這本書檀溱剛剛看過，是在柏拉圖《歌》的下一頁。
“Every+man+is+a+poet+when+he+is+in+love.”檀溱沒有湊上去看她的手機，而是望著遠處緩緩升起的太陽，深情至極，且帶著一絲憂郁。
***
此時趕往由檀溱上飛機的機場趕往倫敦的飛機上，紅發女子拿出自己和女孩的登機牌。
“寶貝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我想好了。我想去面對。”
女人不再多說什麽，牽住她的手，默默給對方力量。
“你要記住，不管怎麽樣，我都在。”她很少用這種命令下屬的口吻和她說話。
女孩彎彎嘴角，拿過一杯空姐遞來的橙汁。
“要試著來點嗎？有我在。”任何果汁都總是會讓她的愛人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先喝下一口，以防量過量會加劇愛人的恐懼，淡粉色的嘴唇沾上果粒，女人好像突然能明白為什麽很多沒有勇氣發表演說的人在看到她自信地匯報總結時也敢大大方方站上前，挑戰自己。
一個好的演說家不一定會成為領導者，但一個好的領導者絕對是一個成功的演說家。
咽下第一口時仿佛在吞刀片，細細長長的刀刃劃過她身體的每個地方，刀刀不致命，刀刀絕望。
罪人償命，但留下的傷痕難以磨滅。她努力抗爭，試著和過去的記憶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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